［网空网/七夕活动］天花乱坠
文/皮试
*内含非常我流的喜好
*现paro/ 被拖来演戏的男模网和cult片导演空
.
（1）
“简直是一团糟。”
戮世摩罗把那个空了的黑咖啡罐子捏扁，隔着大半个房间往垃圾桶里投，毫无意外，他没有丢中，铝罐只是和塑料桶撞在一起，然后摔到地上，还剩下的一点咖啡液迟缓地流到裸露在外的水泥地上，和刚才糊到地面上的人造血浆混在一起。
“简直是他妈的一团糟。”
戮世摩罗加重语气将自己的话重复一遍，同时踢了放监视器的桌子一脚。
没有人敢出声，但能听到隔壁演员休息用的房间里的男主演正在发出啜泣，直到作为制片的公子开明赶过来，拍摄组才敢开始收拾器材往外撤。
公子开明看到那个一头长卷发的西班牙男主演被人陪着走出房间，身上沾满了那些血浆和道具脏器碎片，在旁边小声安慰他的是另一个演员，脸上还贴着一层效果相当恶心的特效化妆，身上插着的道具铁架还没卸下去。
公子开明不禁怀疑主演是被他吓哭的，在他们经过大照明灯的时候，他才勉强辨认出这两个人都是某知名话剧团的演员。
“你怎么把人骂哭了，他如果跑了是要怎样办。”
“那就重新找一个。”
戮世摩罗毫不客气地从他手里抽走咖啡杯，抽出吸管，掀开盖子喝起来。公子开明想骂那咖啡杯花了自己七美刀，但鉴于现在的情况，还是把呼之欲出的脏话吞了回去，竭力换了个听上去礼貌些的语气：
“你觉得——符合你选角要求的演员很好找是不是。”
戮世摩罗咽下最后一口咖啡，已经空下来的杯子在他手里变形，他看着公子开明露出一个看上去相当通情达理的笑容：
“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找。”
这个该死的小屁孩。公子开明看着那只被捏扁的杯子深吸一口气，提醒道：
“哪怕你决定要自己剪辑，也需要考虑到递交作品的完成时限，明年投递参展，今年5月底就要完成。”
他加重语气作强调意味，但戮世摩罗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自己的手机上，公子开明不得不探头过去，用脸挡在他和手机屏幕中间：
“你最好还是认真点，这可是午夜疯狂[1].”
戮世摩罗推开他的脸。
“我有个好主意。”
他说，同时咔哒咔哒地摁动按键，把监视器里的上一条画面倒出来，画面里头发蜷曲的男主演——此时正饰演一位反社会人格的学生，正用一把钝刀子切开道具尸体的腹腔。
出于表演的职业道德，他在那滩做得过于逼真的肉块面前努力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厌恶，但他抽动的面部肌肉，和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颤抖的手，显然让这条不尽人意。
戮世摩罗不耐烦地砸了咂嘴，按下暂停，手指戳在显示屏上，点了点那只尸体：
“让道具组把这玩意修复一下，再加点血浆进去。”
“这跟选新的演员有什么关系。”
公子开明一边给道具组负责人传简讯，一边抱怨：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戮世摩罗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开始在这间布置成脏乱地下室模样的屋子里上下打量，目光最后降落在门框上方一根横出来的木头上，他隔空伸手比划了两下。
“我正在想选角的方法。”他说。
.
（2）
.
第五个来应选演员的人也狼狈不堪地带着一身血浆走出房间，公子开明坐在戮世摩罗旁边的椅子上。门口的导演助理满脸写着心如死灰，正重新把那只盛满血浆的小桶用绳子拉到门框上方，里面混合着一些暗色碎片的液体正在里面摇晃，看上去马上就要溢出来。
公子开明把饮料嘬得震天响：“你有没有想过，用这种方法选角，光是人工血浆和清理费用就要花掉多少预算。”
“ 你有没有想过，找不到合适的主演所有的预算都会打水漂。”
戮世摩罗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道，翘着二郎腿把刚才那个人的名字从备选名单上划掉，然后对着门口抑扬顿挫地喊道：
“下一个。”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助理握着绳子的手一松，整桶血浆立刻兜头浇在刚迈进门来的那人身上。
公子开明捂着脸大声叹了口气，但他并没听到已经听了一早上的尖叫和咒骂声，戮世摩罗也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毫无停顿地把人请出去，整个屋子里安静得诡异，他满脸狐疑地抬起头。
门口站着一个身形相当高挑的男人，此刻整个人都被裹进了那层暗红色的血浆里，衣服颜色都看不清，只能辨认出留着长发。那人站在那里没动，血浆里深色的碎片在他的呼吸节奏里顺着头发黏稠地滑下来。
他把架在脸上的墨镜摘掉，面无表情地抬手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从一片猩红里擦出半张眉眼细长的苍白面孔。
“这是什么意思。”他冷冷地问。
戮世摩罗转个不停的笔掉在了桌子上，他的眼睛里放出一种奇异的色彩，这让他那双金色的瞳孔在这个刻意布置得相当昏暗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像发现了新鲜玩意的豹类。
“且慢，别急，等一下。”
公子开明拿起手机冲着门口的人晃了晃：“上面这个平头应该不是你吧。”
那人走近了点，眯起眼睛盯着公子开明的手机看了看，摇头否认，又抬手抹了把流下来的血浆，把一缕头发撩到后面，依稀能看出头发是混合了挑染的棕褐色。他瞥了眼两人面前的牌子，还沾着血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里不是K社杂志模特面试？”
“拜托一下，你进门之前好歹也要看看门牌吧。”
公子开明在椅子上晃来晃去提高音量：
“杂志社的面试在3401，我们是3410的剧组，你走错也没所谓，多个人多种选择，但我们的血浆真正是很费——”
但是他一连串的抱怨没来得及出口，戮世摩罗那边就传来纸张撕裂的声音。
公子开明转过头，看到戮世摩罗将那张写满备选人员名单的A4纸撕碎成几条，云淡风轻地揉成纸团，顺手抛到脚下，纸团一路滚到了门口附近先前几桶血浆积累留下的一小滩红色里。
“杂志模特的工资我可以双倍付。”
戮世摩罗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他向前将胳膊撑在桌子上，小辫子垂下来晃晃悠悠，目光则在那人全身上下游移，后者没有再理额角仍在缓缓滑落的液体，眼角蹭了一小片深色碎屑，不动声色地任凭他看。
戮世摩罗用手里的笔在桌子上敲了敲：
“你要是嫌不够，三倍、四倍，都可以，随便你。”
旁边传来公子开明被饮料呛得剧烈咳嗽的声音，但戮世摩罗只是牢牢注视着面前人的眼睛，露出那种小屁孩逛超市时终于看到梦寐以求的礼物的表情。
“但你必须来当主演。”
他宣布。
.
（3）
.
陌生的模特叫网中人，迷路进错门的那天没带名片，在戮世摩罗手机上输入联系方式的时候，手指上的血蹭到了他的手机壳上。
他们很幸运，网中人并不是个单纯的模特，他还学过格斗。戮世摩罗听说之后兴高采烈对剧本动了手脚，网中人饰演的角色从一个大学生杀人狂一跃成为刚出监狱的暴力分子，即将在剧情里徒手捏爆别人的头。
公子开明放弃思考这一切的意义，他决心从此做一个只负责批钱的机器。但他们第一次给网中人试戏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噼里啪啦给戮世摩罗发消息。
“你确定他会演戏吗。他只是冷着一张脸，毫无波澜地站在那里殴打龙套。”
公子开明在这句话后面接连发出三个抓狂的emoji，但戮世摩罗只是回给他一个竖中指的表情。公子开明抬头，看到他的眼睛还盯在监视器屏幕上，表情呈现一种自己从来没见过的神态，也不知道怎么抽出手来回的。
公子开明深吸一口气，又发了下一行字出去：
“你选他不会是因为想睡他吧。”
然而他没等到回复，因为那头已经喊了cut，戮世摩罗开始回看监视器上的内容。他之前总会在现场审素材的时候边看边说个不停，像个弹幕机一样分析这条的问题。在他们前几次没有网中人参与的拍摄中，还会夹杂戮世摩罗小声骂出来的脏话。
但是这次，戮世摩罗什么话也没说，他托着下巴坐在那儿，盯着屏幕的表情呈现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屏幕里的网中人正把被血淋透的前额发捋到后面去，面无表情。而现实里的网中人还站在那个被刻意布置成地下室的脏屋子中央，倒在地上的几个龙套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走到旁边开始卸掉身上的特效道具。
网中人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头发扎得很草率，脸上和身上都被泥污和血糊了个遍，旁边的助力要过来帮他擦，他只是摆了摆手示意不需要，绕开地上那几个刚才被徒手捏爆的道具人头，走到一边，靠着生锈的柜子，自己点了一根烟。
监视器里的素材放完，戮世摩罗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紧接着低头笑了起来，浑身抖个不停。如果不是公子开明就站在他旁边，简直要怀疑他刚才对屏幕冲了一发。
“这就是我选他的原因。”
半晌，戮世摩罗才抬起头来，他转向公子开明，表情介于刚嗑完药和刚打过一炮之后的状态，抬手拍了拍公子开明的肩膀：
“是因为他淋血浆够好看。”
.
（4）
.
所有人都知道戮世摩罗是个相当胡来的家伙，这一点在他当导演的时候格外明显且让人头大，现场加改镜头几乎家常便饭，他们经常找的摄影是煞魔子，几乎是每次跟他合作都会在现场脸阴得像要杀人，这次也不例外，甚至变本加厉。
网中人的到来像是给戮世摩罗打了一整管技能点点在灵感上的兴奋剂，加改的镜头简直不计其数，连着拍爆了两个机的内存卡，偏偏还有一台是煞魔子的手持，他给自己掌的那台换上新内存卡的时候手都在抖，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
好在网中人有个比大多数演员都好的习惯，他几乎每场都是和录音组前后脚进场，一个人也没带，来了就坐在墙边抽烟或者喝加了冰和双倍糖浆的咖啡。
戮世摩罗从没问过他的模特经纪人是谁，像是乐得看他这样，也没给他安排造型师，随便他穿，只是血桶血包一向都毫不收敛地往他身上浇，穿来的衣服几乎每次都要拿去洗。
戮世摩罗在街口的公共洗衣店偶尔碰见过网中人一回，他似乎有点厌光，在室内也戴着墨镜，穿宽大的亚麻布黑色T恤，单手抱了洗衣篮卡在胯骨上，另一只手把里面被血浆糊得看不出颜色的衣服往洗衣机里丢，嘴里嚼着糖。
戮世摩罗靠在门上叼着烟看他，倒也不吝啬把他的这份支出也算进报销项目里，拿给道具组一起去洗，但伸手在网中人周围隔空比划两下，就感觉这个画面很好看，不如保留。
他用手比了个框起来的手势，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框里的人却突然回头看了过来：
“你在笑什么。”
戮世摩罗被抓了包也没表现出任何心虚，他作出投降的姿势：
“我想请你吃顿饭。”
网中人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洗衣篮，像是在思考这玩意应该往哪放，然后他重新看向戮世摩罗：
“去哪儿吃。”
戮世摩罗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他的篮子，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打了个响指：“去你家。”
像是察觉到网中人墨镜背后的眼神，他又补上了一句，语气十分诚恳，眼神十分滑头：
“天气太热人太多，不如点外卖，我请你。”
.
（5）
.
网中人住在一栋街边的公寓里，两个人需要走外面的铁楼梯才能来到那扇掉漆的红色铁门前。
网中人的房间里甚至没铺地板，水泥地和黑白配色的家具搭在一起，整个屋子像个狂热沉迷工业风的设计系学生的毕业作品。
两个人点了接近三人份的西式快餐外卖，网中人坐在松垮垮的沙发上大快朵颐，戮世摩罗一向吃得很少，连自己那份都没怎么吃，就毫不客气地蹲在网中人的电视柜前面翻电影碟片，颇为意外地发现几乎都是自己只在大学那个严肃的学院派老教授的课上才会看到的电影。
戮世摩罗他认识的模特大多只有一张被时尚和美容美体塞满的漂亮壳子，实在很难把《四百击》和《日瓦戈医生》之类的片子与模特出身的网中人联系在一起。
他蹲在地上，回头看向网中人，后者终于摘下了墨镜，眉眼类似非常锋利但形状极度美丽的艺术刀具，咀嚼披萨的样子相当认真，头发向后披散在肩膀上，在前额部分形成赏心悦目的弧线。
戮世摩罗突然觉得这一幕非常适合从上向下倒一桶混合内脏碎片和碎骨头的红黑血浆，像浇筑一座雕像，而网中人只需要岿然不动地继续撕下一片披萨，放进嘴里嚼。
“你还没挑完吗。”
网中人终于抬起头，但他只看到戮世摩罗面向电视柜的背影，且仍然保持着那个相当别扭的姿势蹲在那里，不禁有点疑惑：“你腿麻了？”
“有一点，但这不重要。”
戮世摩罗叹了口气：“重要的是我硬了。”
.
（6）
.
剧组有规定，这个规定是身为导演的戮世摩罗自己定下来的，只要是他开的组，严禁组内恋爱，因为他大学时候曾经遇到过摄像和演员恋爱后迅速经历出轨吵架斗殴报复，摄像被女演员的黑社会哥哥砍掉了两根手指，最后闹上法庭的倒霉事。
这项规定以及其来源自从他凭借大学毕业之前拍的那部低成本短片成名，并接受采访之后，就比他本人恶劣的片场作风和疯疯癫癫的叙事风格还要出名。
“但是他没说严禁肉体关系。”
公子开明说。他们整个剧组的人此刻都坐在等候室里，等待戮世摩罗完成属于他的专访。
希望他看在他之前放出去的屁的份上，不要对媒体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公子开明心想，谁他妈能想到这部片子可以获得全场最佳，他甚至觉得评审们的分数都是为了网中人那张从血池子里冒出来的，波澜不惊的脸，而不是他们从这部从头飙血到尾的片子里看出了什么高尚的立意。
但主要一部分原因的确也是这个。
“所以我们想问——”
金发女记者示意摄像可以给戮世摩罗一个肩部以上的近景，她在本子上记了几笔，斟酌地问：
“评审们对您的电影作出的一致评价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意乱情迷的方式对人物进行暴力美学塑造。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该片的人物与拍摄风格如此独特，所想要表达的意义却暧昧晦涩，所以请问，您是否有想要借此表达的更深层次的想法呢？”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戮世摩罗哈地笑了出来，他向后倚靠在沙发后背上，手上还在玩自己垂在前面的那只辫子。
“你们看不出来吗，我在对我的主演表白啊。”
戮世摩罗说。他冲镜头露出一个绝对称得上是无赖的笑容：
“这是一封情书。”
.
-Fin-
*
注（虽然蛮常识的没什么好注）：
[1] 指多伦多国际电影节的午夜疯狂单元，多伦多影节是北美最大最权威的电影节，以热情的观众和颁奖季绝佳跳板而闻名，午夜疯狂单元自1988年亮相，只在午夜12点后上映以cult片为主的影片
